郎文逸啞然,“為了朝堂穩定,為了天下大勢,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,如今陛下說每每說起也十分唏噓。”
縱觀歷史,每朝每代不都會有類似的事上演嗎?
這就是朝堂,這就是政治。
“真的只是為了朝堂穩定,為了天下嗎?”孟冷笑道,“我覺得不是這個樣子的,他是為了自己的兒子,為了自己的江山!知子莫若父,那麼多年下來,他的兒子什麼樣子他難道不清楚嗎?但凡有心約束,幾十遍都約束得來!不,他是清楚的,只不過是假裝不知道,坐山觀虎斗,后來種種,也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而已……”
當年的事塵埃落定之后,幾位皇子分別被削爵圈/,下場不能說不凄慘。但與他相關的人們呢?死的死,散的散……
誰更慘?誰更無辜?
他為了自己的兒子犧牲了別人的兒子,別人的父親,現在卻又來假惺惺的關心?有用嗎?
孟越說越激,雙目圓睜,不知不覺流下淚來:“當初讓大家輔佐他兒子,讓大家用心辦事的是他自己,回頭又說大家有私心,想要謀害朝廷也是他!
所謂的是非黑白,所謂的忠誠或是謀逆,都只在一人的一念之間,這難道不是很可怕的事嗎?”
就在不久前,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擺過去的影,從今往后可以勇敢的面對生活中的任何困難和挑戰,但現在看來……他不行。
已經發生的就是發生了,不管是仇恨還是喜悅,早已深骨髓,永生永世都無法擺。
他抬起頭,直視著對方的眼睛,一字一
頓,“真是令人作嘔!”
什麼雷霆雨皆是君恩,自己分明什麼錯事也沒做,卻要被抄家問斬,難道即便如此也要叩謝圣恩嗎?
他做不到,恐怕孟家上下一百多號亡靈也做不到。
哪怕時至今日,在每年孟家人忌日的那一天,他還會聽到染現場里祖父和父親他們泣的哭訴:
“臣……問心無愧!”
所以他恨這個朝廷,恨朝堂之上金龍寶座端坐著的那個人,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,自私的真小人!
朝堂上的權,對人心的玩弄,還有這些所謂的迫不得已……一切的一切都令他覺得惡心。
這麼多年來,孟一直苦苦支撐,苦苦抑,然而或許是外界的溫暖讓他足夠堅強,有底氣喊出自己的心聲;或許是昔日親朋長輩的不理解讓他到由衷的憤怒……
總之,一切的一切,都在此刻徹底發。
廖雁已經因為過分驚訝而忘記了吃點心。
嘶,這書呆子真是人不可貌相,有種啊!
郎文逸整個都被他喊懵了,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,忍不住站起甚,朝孟出手去,“你,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?”
讀書人不就該忠君國嗎?為穩固這千里江山,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事。
這就是政治的本來面貌啊!
孟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,忙抬起袖子去臉。
他的作十分暴,幾下就把自己的臉得通紅一片。
“或許伯父您會說我目短淺,又或許祖父在世的話也會罵我不爭氣,”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悶,“但是,但我作為他們的兒子,作為他們的孫子,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……我沒有理由,也沒有辦法不去恨他!”
親經歷了這種事之后,哪怕當年沒有三代不得科舉,五世不得返京的圣旨,他也絕不會再場。也決不會再容許自己的后代場!
郎文逸張了張,想罵,卻覺得自己沒有資格;想安,卻又無從說起,一雙手臂就這麼僵在半空中。
“你,你這話萬萬不可讓別人聽到!”
這樣大不敬的話,自己人說說也就算了,可若是給有心人聽去……
當年的案子是陛下親自拍板定的,如今時過境遷,哪怕他再痛心,也不可能推翻自己的金口玉言。
若真那樣的話,穩固江山、維護正統豈不了笑話?勢必造朝堂。
所以哪怕陛下確實如這孩子說的那樣問心有愧,也絕不可能顯出來。若此時再被有心人挑撥,再多的愧疚也會化為惱怒,后果不堪設想。
短暫的失態之后,孟飛快地抹了把臉,深深吸了一口氣,朝郎文逸行了個晚輩禮,“抱歉,今日就此別過,改日若有機會,我必當去拜訪伯母。”
說完,他頭也不回的沖出房,噔噔噔下樓了。
白星和廖雁見狀,趕跟上。
郎文逸萬萬沒想到,期盼了十多年的久別重逢竟然會如此結束,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醬缸一樣,酸甜苦辣俱在。
一直等孟走了好久,他才徹底回過神來,又趕跑到窗口著看。
可卻又哪里看得到?
郎文逸就覺得上的力氣好像被人掉了一樣,踉踉蹌蹌坐到椅子上,茫然道:“怎麼,怎麼會這樣?”
又或者,本來就該這樣吧。
畢竟那曾是個心多麼的孩子呀。
可是,可是這不就是政治嗎?
這不就是讀書人們追求的所謂抱負嗎?
卻說孟沖出酒樓一路埋頭直行,白星和廖雁在他后面不遠不近的跟著,時不時換個為難的眼神,想要上前安吧,又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白星一直拙,安人這種事向來不是長項;廖雁倒是話多,奈何十句里有八句不正經,顯然并不適用于眼下這種況……
雨還在不不慢的下,細的雨很快打了他們的衫,開始有匯細流的雨水順著鬢角和下滴落,但誰也沒有停下避雨。
三人就這麼埋頭狂走,也不知走了多久,直到前面沒有路了,孟才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,然后順著長滿青苔的墻面蹲下去,抱著膝蓋怔怔出神。
他的服都被蹭臟了,渾上下更是前所未有的狼狽,可卻好像毫沒有察覺一樣。
白星和廖雁換下眼神,在他邊一左一右坐下,也用同樣的姿勢抱著膝蓋。
三人就像雨后墻角長出的三顆大蘑菇,也不知沉默了多久,才聽孟低低來了句,“我想吃小豬饅頭了。”
嗯?
白星和廖雁都懵了,這是哪跟哪呀?
孟抿著,兩只眼睛里亮閃閃的,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。
早在他還很小的時候,也是有點氣的,經常會因為一點小事哭鬧。而每當這個時候,娘就會溫的替自己眼淚,然后親自下廚,蒸一籠可的小豬仔饅頭。
可能以前只有他自己,所以不知不覺中就變得特別堅強,哪怕再苦再累再難過也不會掉眼淚,更不會想要人安。
但現在不同了,他忽然覺得自己久違的變得氣了。
他不僅哭了,甚至還想吃小豬仔饅頭。
熱乎乎圓滾滾甜的小豬仔饅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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