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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品仵作》 第二十七章 神權之國

西崖不高,崖間有鬆斜生,一道細瀑飛譚中,水聲呤咚,如奏高樂。

崖旁有片鬆林,暮青了林中,一回便見巫瑾正含笑看著,不由問道:“大哥笑什麼?”

“笑妹妹因禍得福。”

“……此話怎講?”

“難道妹妹沒發現自己的子比從前輕快許多嗎?你如今步履輕盈,踏枝不響,雖不說輕如燕,卻也差不許多了。想來南下之後,妹夫還是時常以力為你養護經脈吧?”

暮青愣了愣,這倒是有。步惜歡親政之後,提點刑獄,立政殿裡天天擺著看不完的卷宗,他怕熬神,夜裡的確常為調息。

“南下路上,為兄為妹妹施針,妹夫以力相助,有洗經祛毒之效。而往後那大半年,妹夫如若還常為你養護經脈,那便是固本培元了。”巫瑾釋疑道。

“培元?大哥是說,我如今上也有力了?”暮青聽糊塗了,這行軍路上,巫瑾常為診脈,怎麼就沒診出來?

巫瑾搖頭失笑,“這倒不是,你不懂得運功之法,倘若真有力積存,反倒於你有害。我想妹夫為你調息時必不敢過力剛猛,隻是緩緩培固,使你氣清暢,臟腑康固,經年累月,可駐益壽。眼下,你自然還覺察不出這些來,但你應該能覺出五識清明、輕靈便來,這雖不能讓你為絕世高手,但也是助益匪淺。”

也怪他近日憂思過重,沒留意此事,直到今夜才忽有所覺。

今夜他並未睡著,卻沒聽見有人近的腳步聲,心中驚疑之下才覺察了出來。

“……哦。”暮青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好,經巫瑾這麼一提,再一細想,手的確是比以前敏捷了些。年前折道淮州平叛,刺史劉振之妻不堪辱意圖自盡之時,剛進州衙,當時千鈞一發,沒時間考慮刀擲出去會不會偏,事後順利將人救下,以為是運氣。後來,仙人峽一戰,使寒蠶冰斷了嶺南王一臂,也以為是運氣,如今想來興許都不是,而是的五識和手的確比從前靈敏了。

“多謝大哥告知,不過我把大哥喚來此,不是為了此事。”暮青緩了緩神兒,言歸正傳。

此地有飛瀑鬆林遮掩,方便謀,巫瑾自然知道暮青深夜不眠,喚他來此必有要事,卻猜不出是何事來。

隻見暮青將手探懷中,頃,出一塊玉佩遞了過來,問道:“大哥可識得此?”

“……這是?”巫瑾借著月定睛一瞧,見手中之是一塊烏黑的玉佩,外鑲金翠,雕,僅有掌大小,下方綴有彩絡,華至極,頗似貴族男子的隨

“此是?”巫瑾看向暮青,眸中盡是茫然之

“大哥不識得此?”暮青頗為意外,隨即說道,“這是進道前,烏雅阿吉塞進我手裡的。”

“你是說此乃聖?!”巫瑾聽出暮青之意來,不由驚了一驚,復又低頭仔細端量起了手中的玉佩。

暮青道:“他在那種形下給我的,除了聖,難作他想。”

巫瑾卻搖了搖頭,“可……可聖絕非這個模樣。當年我雖年,但事關鄂族聖,我還是有些記憶的。聖典和聖雖已失已久,但族中仍保有兩件聖之圖,我記得聖是由烏玉所製,形似鉤月,雕有開天寶紋。那開天寶紋是何樣子,我已有些記不清了,但絕非此佩上所雕的登高圖,且此佩乃是圓佩,形也不同,唯有這玉質像些。”

巫瑾挲著玉佩,隻覺得玉質涼潤,如非玉佩下配有厚重的金托,拿在手裡怕是真會有寒涼骨之

“聽我娘說,烏玉取自神山北麓聖泉之下的神石,此石自上古時起,經熔火淬煉,寒泉冰封,乃寶玉。此玉眼觀如幽潭,如烈火……”巫瑾邊說邊提起玉佩對著月瞧了瞧,奈何鬆林遮擋,月細碎,玉下的金托又華厚重,幾縷薄實難照

暮青的目隨著玉佩而,見巫瑾提著玉佩往鬆林邊兒上走了幾步。

正在他挪步時,玉佩隨之晃了晃,月照來,頂珠上似乎有異亮了一亮!

巫瑾的心思在玉佩上,未曾留意頂珠,暮青在他後正巧看了個正著,不由出聲:“大哥!頂珠!”

巫瑾一愣,回之時,暮青已將玉佩取回手中,對著月仔細檢視頂珠。

頂珠是顆小巧緻的金葫蘆,上雕五隻蝙蝠,蝙蝠拱衛之恰似珠形,而那異正是由此珠四周而生——這珠子四周有細如發般的隙,是顆活珠!

暮青心神一凜,當機立斷,對準那顆活珠便按了下去!

隻聽哢噠一聲,活珠推葫蘆中,向下一墜,頂珠忽然裂作兩半!

頂珠一裂,連帶著金托都向兩邊開裂了半寸,玉佩猛不丁地從中掉了出來!

暮青正把玉佩提在半空中,見玉佩掉出,急忙去接,卻不料那玉佩落掌中竟也裂兩半,一半被抓住,另一半翻下掌心,掉進了枯葉鬆針之中。

暮青的心也跟著墜了下去,彷彿跌萬丈深崖,好半天都沒緩過神兒來,直到聽見巫瑾嘶了一聲,才順著他的目看向自己的手心。隻見的手心裡躺著的殘佩形似鵝蛋,邊緣本就不像是碎裂的,而像是事先打磨好的,而由手心裡的這塊殘佩的形狀推斷,缺失的那小半塊……

嘶!

暮青麵一凜,蹲下來,小心翼翼地撥開覆在那小半塊殘佩上的枯葉鬆針,一縷月照來,隻見殘佩烏黑寒潤,形似鉤月,雕紋橫川疊嶂,刀法淩厲,混若開天之勢。

“聖……”暮青輕輕地拈起聖一角,對月一瞧,隻見月如縷,層疊的鬆林裡似生了一彎月,噬人心魄。

暮青不由向巫瑾,見明月照在鬆間,飛瀑潭上生了薄霧,霧似流匹,男子立在其間,兩袖堆雪,明明不似紅塵之人,隔著聖,雙眸卻彷彿蒙了層妖,顯出幾分疏狂來。

“沒錯,是鄂族聖。怪不得神殿找不到,原來是改頭換麵了。”巫瑾從聖後走出,拾起落在地上的金托,擺在了暮青麵前。

一塊金托,兩塊玉佩,夜風穿過鬆林,彷彿訴說著久遠的故事。

當年,神殿四滋擾小族,搜查聖的下落,而大興國力漸弱,嶺南王割據一方,烏雅王預到大興國威恐怕保護不了族寨多久,便費盡心思尋得了一塊與聖極為相似的烏玉。族裡的匠師拚盡畢生的技藝將兩玉拚作一塊,苦經一番鑲金嵌翠,使得鄂族聖改頭換麵,佩戴在了年的烏雅族王子上。

知子莫若父,烏雅王豈能不知子無繼承王位之心?可事實是,烏雅一族未必能長存於世,王位未必能有傳給他的那一日了。族寨裡已有神殿的探混,王族早已被探監視起來,為防子遭遇不測,烏雅王隻能將其足於王殿之,苦熬一十五載,終致父子仇。

滅族那夜,烏雅族人力抵抗,卻終究沒能敵得過外勾結、兩軍圍剿。烏雅王被擒於王殿之,神殿鬼軍在他麵前一個一個地剜去了烏雅族人的眼睛,嚴刑拷打他的妻問他聖的下落,卻不知縱是掘地三尺,他們也不會找到聖,因為聖本就不在寨子裡。

當烏雅阿吉趕回寨子時,所見已是全族遭屠的慘象,他闖王族室,想要找出聖,毀了這塊禍害,卻沒想到發現的是聖竟一直佩戴在自己上的

那一刻,或許許多記憶都曾湧上心頭,比如他出走那夜,王族侍衛為何那麼順利地被他打暈,山中一向有探子潛伏,卻為何沒人發現他出走。

那一刻,他或許悔恨過,想過倘若當年他和聖都在族中,是否能改變族人的命運。答案顯然是不能,神殿行事一貫狠辣,得到聖之後一樣會屠寨滅口。他父王早知烏雅族族小力微,在被神殿盯上那一天就註定逃不了噩運,所以有意讓他離開,讓烏雅族最後的脈帶著聖遠走高飛。

以烏雅阿吉的,暮青本以為他即便被步惜歡用計套在了嶺南,也不會老老實實地替朝廷辦差,應該會想盡辦法跟前往神殿。可他隻字未提此事,地把聖塞給,而後留在了嶺南。

他大概是想在最近的地方守著族寨吧……

而細想起來,當年烏雅族被屠之時正逢西北軍在江南征兵,嶺南王在那時候與神殿勾結謀奪古鄂族寶極有可能是奉了元家之命,意在江北水師練之後與嶺南兵馬裡應外合拿下江南。

當年元家未能如願分得寶,如今北燕帝之謀又被破了,或許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宿命。

想到元修,暮青不由深吸了一口山風,涼意腑,醒了醒神兒,隨即將聖金托之,重新拚回了玉佩之貌,而後起遞給了巫瑾。

巫瑾負手立著,沒接,“烏雅王子隻信任妹妹,此自然歸妹妹。”

“他信我,我信大哥!”暮青攤著掌心,聖人,卻不及那雙直視著人的星眸懾人心神。

巫瑾的心頭彷彿被那目撞了一下,不由急忙避開,隨即溫和地朝暮青禮了禮,“那妹妹就權當是替為兄收著吧。”

“……為何?”

“其實神殿一直不能確定聖是否真在烏雅族手中,而今烏雅王子親口承認了,雖然他說聖已毀,可神殿未必會信。哪怕有使臣們能為你我作證,神殿恐怕也會懷疑烏雅王子早就將聖獻給了你我,而族寨裡的那番話不過是一場戲罷了。倘若如此,那你我到了神殿之後,免不了要遭刺探,妹妹貴為南興皇後,除非兩國開戰,否則南圖和圖鄂就會將妹妹奉若上賓,我則不同,他們會除我而後快,我不通曉武藝,聖由我保管反倒有失之險。”

暮青倒沒想過這個問題,在看來,到神殿可不是去當上賓的,也不會給誰刺探的機會,是要去殺人奪權的。但眼下對圖鄂族的事知之甚,尚未定策,也說不準會以何種姿態出現在神殿,故而不能說巫瑾之慮沒有道理。

“那好吧!那就我來保管。”暮青向來乾脆,一想通了就不再推,當即就將聖收回了懷中。

巫瑾道:“切記隔著神甲,勿要收存,以免寒氣傷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暮青應了下來,抬頭天,見山月又向西沉了一塊,於是抓時間問道,“大哥可有睡意?若是睡不著,不妨跟我說說圖鄂的事。”

巫瑾聞言低笑一聲,“你這麼說,我就是想睡也得陪著。”

暮青淺淺地揚了揚角,“你剛看過聖,一時半刻哪會有睡意?還是說說圖鄂吧。”

不遠有棵倒下的老鬆,暮青走了過去,開大氅一拂,掃開樹乾上的鬆針落葉,乾脆地坐了下來。

巫瑾跟了過來,卻不肯就坐,隻是立在月下笑問:“想聽什麼?”

“所有的。”暮青道。

這可就多了……

巫瑾搖頭苦笑,他還真不擅長給人講故事,其實,在盛京的那些年裡,除了問診之時,素日裡,他也是個寡言的。

頭疼了一陣兒,見暮青裹著大氅耐心地坐等著,巫瑾才嘆了一聲,說道:“我知道你不信鬼神,可鄂族信奉神權,你若想瞭解圖鄂之事,大抵還是要聽一聽鬼神之說的。”

暮青揚了揚眉,“好啊,夜半三更的,聽聽鬼神之說,也許提神醒腦。”

“你一貫膽大,一些創世回之說恐怕嚇不著你。”巫瑾笑了聲,而後娓娓道來,“我在烏雅族寨裡曾說過,當年戰之時,鄂族失了兩件聖——聖典和聖。而今,聖已然尋到,還缺聖典。聖典乃古鄂族聖書,凡神族之說、宗規戒律、治國綱法,皆出自此典,傳說此典乃祖神之諭,祖神乃天帝之子,而大圖國的疆域則是天帝賜予祖神的,祖神在此稱帝,繁衍後人,乃古鄂族的宗祖。他創立了神殿,創立了鄂族的宗規戒律,國法綱要,神殿的《神說》、《祭書》、《咒文》、《法類》四書皆胎於聖典。傳說,祖神功德圓滿返迴天界之際,留給後世子孫兩件聖,即聖典和聖,聖典可使後人明天理、知法理、人慾、得永生,而聖能使後世子孫永富足、強盛不衰。”

“大圖尚未禍起戰之前,國神權至上,皇室立儲需諸皇子同至神殿,由神卜問國運,占點天命之子,而新帝即位亦需駕臨神殿祭祀祖神,由神占賜國號。冊封皇後亦是同理,唯有經過神殿占選之人方能被百姓視為皇族正統。”

“百姓奉神殿為天,莫說祈求雨、求財求子,便是遇上盜搶之事,也是問神裁斷,求天罰惡。各地的神殿替地方衙行了斷訟決獄之權,一麵向百姓征收錢糧供奉,一麵代天傳諭命朝廷輕賦稅重農桑,仁政民。可朝廷輕賦稅的結果便是國庫缺錢缺糧,不提宮中用度,便是員的俸祿、辦學的經費,乃至築堤修道、賑災濟民、護城贍軍、打造兵械,哪樣不得用錢?每逢災年,災民都罵朝廷築堤不力,賑災錢糧缺也罵朝廷,最終災民湧神殿尋求庇護,神殿開倉放糧救濟災民,百姓便對神殿歌功頌德,此後,錢糧供奉又如流水般被進獻給神殿,而國庫窮困,朝廷挨罵,皇族與神殿之間豈能不生嫌隙?加之神殿權大,多番在立儲立後之事上與皇子朝臣勾結,意圖控製朝廷,控製皇室,終致兩權刀兵相見,戰七年,以大圖一分為二,皇族、神殿各治其國而告終。”

“而今,在南圖,都城及地方州縣雖仍設有神殿,但隻供百姓求簽問卜,如大興的寺廟道觀一般。但在圖鄂,神殿便是府。”

“圖鄂掌慶、平、中、延四州之權,神殿在中州鄂都,由神掌權,長老院輔政。其餘州縣下設神廟,稱為州廟、縣廟,主政者為州祭、縣祭等大小祭司,以神權治民,戒律森嚴。”

“神並非世襲罔替,而是二十年一大選,由各地祭司參選,經卷考、州試、殿試和天選,擇為神。卷考涉及《神說》、《祭書》、《咒文》、《法類》四書,州試考決疑斷訟,殿試考治國策論,而天選是由天擇定掌管神殿之人,即為神,此過程頗為兇險,每回大選,總有喪命之人。”

“而聖……聖通常會在神大選之後,由上任神的嫡繼任,而後擇吉日與新神婚。婚之後,聖終生居於神殿,占星、預言、驅禍、祈福,養育下任聖。倘若聖未能誕下兒,一般會從神的宗族裡過繼一亦或兩,而後經由天選,擇定新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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