勒伽西以嚴肅的口吻遍數敵人的名字。
這些名字於諾斯菲而言可以說就是恐怖的象徵。
在這五年間,不知道因之吃了多苦頭。
諾斯菲早已暗自將他們三人喚作了惡魔。如果不是己方有同樣的手牌,在這幾年裡,北方的佩艾希亞恐怕早已統一大陸。
「──話雖如此,可這些跟我沒關係。」
然而在勒伽西看來,這些似乎是全然無所謂的問題。
話題一再急轉彎,諾斯菲的臉嚴峻了幾分,勒伽西見狀坦白了自己的目的。
「抱歉了。我現在興趣的,就只是你和艾德兩個人要怎麼活而已。沒錯,如今的我只在乎你們兩個。」
「北方的宰相和我⋯⋯?勒伽西大人一個人到底做了什麼⋯⋯?拯救世界難道不是你的使命嗎⋯⋯?」
「這個啊⋯⋯當然了,我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索如何拯救世界的。雖然總是不被人理解,以至於大家都覺得我游手好閑,但我還是有在努力的。這可是真的哦?」
平常總是對自己的事諱莫如深的勒伽西居然表了自己的心跡。
在從中到稀奇的同時,諾斯菲也意識到,勒伽西現在的緒有些搖。恐怕對他來說,當下的狀況並不是真能一笑置之的。
「算了,比起我的問題,現在重要的是你啊。我問你,你想為渦波哥哥的兒對吧?」
「咦、這個、兒倒是⋯⋯那個⋯⋯」
「你應該希自己的父親能看著自己吧。你想要他將你放在最優先的位置上,看著你、珍重你、地將你擁懷中對吧?」
「這、還不到那種程度⋯⋯我只是、只是⋯⋯只是希渦波大人能認識我這個人⋯⋯」
「原來如此。是希他至能了解到你的存在嗎。你還是老樣子,求淺薄啊。」
勒伽西接連道破諾斯菲的心思,到最後終於迫使說出了自己由衷的願。
「⋯⋯是的。我想將自己誕生這件事告訴他。這樣就夠了。可是,變這樣的話,已經⋯⋯」
「你錯了,本沒有結束。」
儘管諾斯菲旋即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願,但勒伽西卻搶在說完之前否定了的否定。
他的語氣十分強烈,似乎摻著慍意。
「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,渦波哥哥還有意識。你去他,他是能做出反應的。所以啊,諾斯菲麗德。去喊吧。同他喊出你的名字。人類是沒有不可能的。這世上不存在傳達不到的思念。絶對不存在。」
勒伽西煽道,仿彿對諾斯菲放棄願的念頭很看不過眼。
在他的話中,蘊含著確實的信念和信任。勒伽西的確相信,只要邁出一步,置於此的相川渦波與諾斯菲一定能夠功,他的表述說著這一點。
被勒伽西的熱打,諾斯菲的抿一個一字──接著緩緩地開口,呼喚對方的名字、並報出自己的名字。
「渦、渦波大人⋯⋯我、我是諾斯菲麗德⋯⋯您能聽到嗎⋯⋯?」
在始祖渦波的耳旁嚅囁道。
聲音太小了,幾乎會被我口中的蓋過。
但確實傳達到了。
一直仰天護板的我對諾斯菲的聲音起了反應,微微扭了扭頭。
「⋯⋯諾斯、菲麗德?」
一如勒伽西所言,我還有意識。
雖然支支吾吾,但好歹還能將聽到的名字複述出口。
看到我的反應,諾斯菲的表明朗了許多。
在得知我的狀況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糟糕後,略微抬高了音量,繼續自我介紹:
「是的。我是經使徒大人之手誕生的『魔石人類』,這邊基本上是以兩位『異邦人』為模板製造的。所以、那個⋯⋯換言之,我是您二位的兒⋯⋯當然,我知道我這麼說很任!可是、至請您明白,這世上有我這樣一個人存在、這就──」
諾斯菲懇求道。
懇求對方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上。
這是一份過於微小的願、是過於容易滿足的要求。
但這個願卻無法實現。
就因為無法實現,在這之後一千年的世界裡,諾斯菲才會變・・那・樣。
「緹、緹・婭・拉⋯⋯?」
「──誒?」
明明扭過頭看著諾斯菲,可從我口中吐的,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。
那是在這八年間與我一同旅行的同伴的名字。
接著,在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,淚水奪眶而出。
「a、啊啊、嗚啊啊啊啊、對不起⋯⋯!緹婭拉、對不起⋯⋯!我打破了約定⋯⋯!啊啊啊啊、緹婭拉啊啊⋯⋯!!」
「請、請您冷靜一下!我不是緹婭拉大人!我只是『代替』那位大人治理弗茨亞茨的人!」
諾斯菲訂正陷狂的我道。
與緹婭拉的高確實相近,服飾也不無相似之。但兩人的容貌並沒有多像。能夠將這兩個人混淆的話,那簡直可以說是看到幻覺了。
我看著諾斯菲的臉,一邊哭一邊道歉。
「緹婭拉、對不起⋯⋯我道歉⋯⋯不管多次,我都會道歉的。我會道歉的,所以請你幫幫我吧⋯⋯求你了,緹婭拉。對不起、緹婭拉。對不起緹婭拉緹婭拉緹婭拉⋯⋯緹婭拉緹婭拉緹婭拉緹婭拉緹婭拉緹婭拉──」
對名字再三的重複,以及偶爾夾雜的道歉。
除此之外再無其它,我連都沒有一下。
就像是忘記了如何讓行一樣,僅僅只是在那裡。
很顯然,緹婭拉這名是此時的我心中最後的倚靠。
同時,這一幕也表明了諾斯菲的聲音無從傳達給我。
在明白我就連名字都無法聽取之後,勒伽西的神有些困擾。
「居然變這樣了嗎⋯⋯聲音傳達不到的話⋯⋯你打算怎麼辦?」
「我、我怎麼可能知道呢⋯⋯!我應該怎麼做才好!?」
理所當然的,諾斯菲也沒有主意。
無可奈何之下,勒伽西思索了片刻,將自己了解的常識示予。
「⋯⋯嗯、嬰兒的話會哭喊、孩子會做些惡作劇吸引注意、大人則會選擇說服⋯⋯差不多就這些了吧?你打算嘗試哪一種?」
他這些跑偏的建議倒是很有使徒的風格。
諾斯菲於是判斷使徒在人心的問題上毫無助益,迅速選擇了自己堅信的途徑。
「⋯⋯我會繼續同他搭話。」
「誒?這個剛才試過了,不是不行嗎?」
「即使如此,我也要繼續努力。為了能讓他看我一眼──不,為了幫助渦波大人,我會繼續努力。」
雖然在方才的對話中連的名字都沒有出口,但我確確實實在向人求助。諾斯菲毫不猶豫地決定為我提供幫助。而且明白,持續不懈的呼喚是打開鎖的心扉的唯一途徑。
這同時也是在這五年的生活中領悟的──的法則。
「⋯⋯這樣啊。那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做吧,我會將之見證到最後的。我差不多也知道該如何在這個世界上找樂子了。」
「是的。務必請您看到最後。我一定會讓渦波大人恢復正常的。」
諾斯菲向勒伽西發誓道。
聽到的答覆,勒伽西十分滿意。
──於是,諾斯菲照顧心神俱失的我的生活開始了。
說實話,過程中的慘狀令進行『過去視』的我不忍直視。
不放心讓別人照顧我的諾斯菲包攬了從更到飲食的種種日常事務。
當然,邊不乏心腹侍的存在。可即便如此,諾斯菲還是決定親自照顧我的食住行。
始祖神崩潰的模樣不便示人固然是其中一個理由,但最主要的還是諾斯菲自己的願。
諾斯菲沒有任何怨言。
在照顧我的生活中,自覺終於過上了夢想中的與家人在一起的生活,不時為之莞爾。對誕生以來就一直作為『之旗』的來說,這樣的生活不乏新鮮。
帶著仿彿患上夢遊癥的我在城參觀,去城上俯瞰風景,到庭院中散步,最後一起就寢。
在致力於治癒我的心靈的同時,諾斯菲也在用魔法治療我的外傷。
的照顧誠可謂無微不至。
就這樣,短短幾天之後,我怪化的外表得到了修復,逐漸變回了人的模樣。
在此期間,諾斯菲也沒有放下『之旗』的公務。
有時候繁忙的公務會讓一天不開,但在那種日子裡,會犧牲自己的睡眠照顧我。
或許是與苦苦求的親的接讓忘記了疲倦吧。儘管累得額上滿是汗水,臉上卻始終掛著微笑。
──而出現在『過去視』中的我的表,則與截然相反。
城的侍們不知該說什麼是好、諾斯菲則殷勤有加地照顧我起居的日子持續了數天。
在追尋這幾天的記憶的途中,我有好幾次險些撇開視線。
要問為何,那是因為我在此期間不曾有一次出諾斯菲的名字。
始祖渦波雖然心神俱失,但還是偶有反應,可是要說實話,我覺得沒有反應還好一點。每逢一天結束之際,我從口中出的名字一直都是──
「緹婭拉⋯⋯謝謝你⋯⋯」
都是緹婭拉,而不是諾斯菲。
每當這個時候,諾斯菲的表都會有較大的波瀾,但仍然勉力保住了笑容。
「⋯⋯嗯。」
在簡短的應答聲中,諾斯菲領悟了自己的角。
一而再再而三地領會到,自己終究只是弗茨亞茨的公主緹婭拉的『代替』罷了。
但勒伽西轉達的西斯的口信至留下了一份希。
「沒關係。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。就是家人了。我終於能得到自己的家人了──」
『始祖』與『之旗』的婚姻。
等進這個階段之後,得到的反饋應該就會不一樣了吧。
諾斯菲如此想到。
就這樣,與使徒和國家的疏通結束後,兩人舉辦結婚儀式的日子定下來了。
一方是在八年間幫助了各地的英雄『始祖渦波』,一方是用五年時間振興了弗茨亞茨的聖『之旗諾斯菲麗德』,兩人的婚姻將使南方更加地團結在一起。
這是為了反擊北方而舉行的一場關鍵儀式。理所當然地得到了迅速、周的準備。
婚禮基本會在弗茨亞茨城舉行,最初列席的只有一部分的知者。
但儀式最後需要兩人在國民面前亮相游行。
這一點令弗茨亞茨王室和諾斯菲到了為難。
如果新郎在慶祝婚禮的游行馬車上全程如植人一般面不改,乃至於隨著馬車的搖晃顛來倒去,那可真是個大問題。為了掩蓋這個問題,眾人聚集起來通宵商討了一番。
在這當中,最熱衷於推進這場婚姻的西斯表示「咦?一定要笑不可嗎⋯⋯?」於是被大家一起驅離了現場。在西斯眼裡,兩人的婚姻會為聯繫南方的一條堅固紐帶,同時也會讓諾斯菲歡欣不已──的腦回路就是這麼簡單,還是老樣子。
到頭來,新郎表的問題一直懸而未決,就這麼迎來了婚禮當天。
──這是於諾斯菲而言的命運之日、是和解與離別之日、也是崩壊之日。
清晨,在城的禮堂中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儀式。
與我原本的世界相同,在這個世界的婚禮上,也要進行誓約之吻。
我老老實實地聽從諾斯菲的指示完了這個行為。因為連日的照顧,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能很好地遵從諾斯菲的指示了。
諾斯菲點頭的話,我就會跟著點頭。
諾斯菲做出索吻的作,我就會吻上去。
當然,這些行中並沒有我個人的意志,單純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罷了。
──就算是這樣,兩人依舊締結了婚姻。
在南方各國要人的見證下,兩個人結合在了一起。
在場的人都明白這個狀況背後的含義。
它只是為了增強國力而舉辦的儀式,是徒形式的東西。新郎不改地走完流程就是最好的證明。這個時代的婚姻大抵都是如此。他們的表述說著這些。
乏味的儀式。
在可謂只是走個過場的婚禮上⋯⋯唯有一個人、唯有諾斯菲由衷地到了喜悅。穿著麗的婚紗,為自己得到了家人而欣。
──於是乎,使用『過去視』的我表又扭曲了幾分。可以說,打從一開始,我的表就在一味地扭曲著。
就這樣,婚禮結束後,我和諾斯菲走過婚禮通道,乘上這個時代的敞篷馬車,前往了國民所在的大道。為了祝賀這個可喜的日子,我們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。
馬車從弗茨亞茨城出發,緩緩地穿過為儀式而專門修飾過的橋梁,來到了無數國民置的大道。
雷鳴般的歡呼聲隨即發,如暴風一般澆打在兩人上。
每一個人都是翹首以待。
若論及在弗茨亞茨國民中的人氣,再沒有人能與英雄和聖相提並論。
國民們興得不能自已,用近乎哭喊的聲音為馬車上的兩人送上了自己的祝福。
使徒們喚來的『始祖』那卓越的功績在弗茨亞茨無人不曉。拜他開創的為魔法基礎的『咒』所賜,中和這個世界的毒的手段廣為流傳。在此之上,他還旅經各地,討伐危害各方的『魔人』,鑄造了讓南方各國團結一致的契機。
同樣的,『之旗』的功績在弗茨亞茨也是家喻戶曉。雖然是為代替突然消失的弗茨亞茨公主而登上舞臺,但據說是王的庶出的為了臣民盡心盡力。五年來宵旰圖治,對絶的人民、用賜予希,用奇跡施行治癒,盡職盡責地保護著這個國家。
因為是這兩人的婚姻,民眾不可能不歡欣鼓舞。
不可能不充滿活力。不可能不懷抱希。
游行期間,諾斯菲同旁的我搭話。
為了能讓我的表有所改變,向我展示眼前明的景象。
「請看、渦波大人⋯⋯與渦波大人初到之時相比,弗茨亞茨已大不相同,它今日的繁榮前所未有,再也不會有人敢說它是小國了。我真的努力過了。五年來,我勵圖治、廣施奇跡,盡己所能地掃除了臣民的不安⋯⋯雖說是有兩位『異邦人』──特別是滝大人的建議,但能收獲今天這樣的果⋯⋯那個、我覺得果然還是有我自己的力量在。嗯,我真的很努力了!別看這樣,我其實是很厲害的!厲害得被大家喚作聖哦!!」
從途中開始變了自誇,想必是年齡所致吧。
畢竟也才這個年紀啊。
游行繼續──諾斯菲講出自己至今以來的努力,最後總結道:
「百姓食不飽腹、不蔽的時代結束了。雖然還談不上每一都鮮亮麗,但還是向『異邦人』的世界邁進了一步。向那個曾經擁有藍天的世界,又邁出了一步⋯⋯」